不必担忧那些远山迷雾 远山迷雾的诗句
半年零十五天,两个季节过去,终于我又回到家人身边。
飞机一落地爸妈就带着我和姥爷开车来到汤峪山脚下的一栋民宿。我们住在顶层,这里有一间书房,四个人每天可以看书,发呆,聊天,下棋和泡汤。
而远处的山,无时无刻地陪伴着我们。

每日在这里,看着山间的云雾
刚来的时候,我的思绪也如同被云雾环绕的远山,蒙着一层淡淡的迷茫。
沉甸甸的心事早已经憋不住,对着家人一抖而空。没有迎来任何批判或是担忧,爸妈和姥爷如同我的挚友,静静的聆听,甚至都没有一句”过来人的建议“要分享。
我始终觉得家人是我最大的幸运,在他们面前我永远可以做一个毫无心事的孩子。
回想刚来的几天,我如同一只受了伤的冬眠的熊,少言寡语的呆在家人中间,心事却如同电影般不断回放。
晚上我握着妈妈的手沉沉的睡着,清晨吃完早饭又能陷入睡眠,午饭之后还能再次沉入2个小时的深度午休。仿佛我要把过去几个月消耗掉的睡眠和心力全部都补回来。
不下雨的早晨,我在大雾中晨跑,一路艰难的爬坡,耳机里放着威肯那些复古的情歌,有时候我就是喜欢在这种深不见底黑色情绪中心甘情愿的对号入座,翻来覆去的品味伤心。

其实从今年被疫情封锁在家的70多天里,我就长期处在漂浮和疲倦的状态,情绪经历着起起伏伏。
这种情绪的过山车带来的后劲很大,从3月中开始我就不断在一波又一波迎来那些难以消化的事实:挚友的离开,自由的丧失,信念被撼动,以及孤独和匮乏对内心的蚕食。它们把我原本平静快乐的心态撕得面目全非。
我花了很多的功夫,试图让自己在这种混乱中找到秩序,但都失败了:即使我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暂时的,一定会好起来,但有些时候依旧拉不住那些向下坠落的念头。
到底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迷茫?似乎在我青春期和四分之一人生危机(quarter-life crisis)的时候都没有经历过这么多的迷茫。我想要找到答案,但脑子总是一团乱麻。
而今天,我轻轻闭上眼,想象自己爬到一处很高地方的地方,坐在上帝视角专用沙发里,手里拿着遥控器,低头看着过去的这几个月,先倒带,再快进重播:
我看见疫情像浪潮席卷进我的生活,把我重要的信念根基洗劫一空:曾经以为拥有的平等和自由 / 充满安全感的城市 / 身为女性被尊重和保护的权利 …接二连三的被颠覆。紧接着,我开始怀疑更多事,怀疑自己从未质疑过的社会规则,怀疑我自己的人生规划:找到一家好公司,努力工作;遇见一个人成家和生子;忙碌到60岁退休…我开始观察这些规划:它们也需只是一个我从未质疑过的公式,跳进这套算法的人是否最终live happy ever after?这套人生规划是来自我内心的渴望,还是因为大部分的人都认为这是正确的事情,我为了和大家一样才这么做?那么我真正内心的渴望是什么?为什么我变得这么不快乐?….
我“观看”着这些纷杂的思绪朋友们,它们浮现,然后消散,然后又有新的思虑浮现,然后再消散;问题没完没了的出现,谁能给我答案?

站在办公室,有时看着绝美的黄昏会暂时忘记那些思绪
然后上下班地铁里,我开始艰难的读克里希那穆提的《世界在你心中》,简单但深刻的道理他翻来覆去的讲,而我几乎到了结尾才读懂他想传达的/朴实无华的真谛:面对生活中的混乱/暴力/残忍/竞争,不要祈求有圣人/老师/著作的帮助来指引我们或改善现状,我们能做的就是心中充满爱和意识的面对每一个当下,充满爱和意识的度过每一个当下,不去批判。
接受
Accept
过去的6个月里,我也逐渐接受了很多曾经的我一直无法接受的事:
比如,我接受了有一定的概率我不会再遇到我的teammate for life;我接受我有过而且未来也会有很多个脆弱和孤独的时刻:那些无论我变得多么强大,依旧会被击倒的时刻;我也承认我虽然享受独居,但依旧担心孤独终老;但这一切都是我对于自己和生活不可妥协的坚持而要接受的代价。

Me time with bobo
窗外的雨又下了一天,终于慢慢的,慢慢的,我能感觉到内心的力量在一点一点的回来,即使远山的雾还没有消散。
而那些松弛的,快乐的,充满创造力的时刻曾在暗黑时刻离我而去,现在再次出现在我生活中,虽然有些短暂的只能用秒来计算:它们出现在清晨冥想之后,出现在站在浪壁的滑行一刻,出现在我潜入泳池底部向上看向水面阳光的时刻,出现在我望着爸爸妈妈姥爷斗嘴时我无意识发出憨笑的一刻...那些一刻又一刻,让我感受到美好和旺盛的生命力,让我不再想要费劲的去思考生命的意义,它们每一刻都是生命的意义。

姥爷开着他的电动轮椅,大喊着“狭路相逢勇者胜”,笑得像个孩子

和老缪一起yoga

山中的气温很低,我套上妈妈的毛衣,知道今年的冬天很快又要来了。回头看看前几个月的那些迷茫,逐渐明白,有些题不用刻意去解,自然而然就会被解开。答案还是那个:永远不要忘记当下的力量。
大缪缪
2022年10月4日
写于终南山温泉院